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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11-07
胡同故事 | 我在东四修胡同(三)


说起名气响当当的“乾隆通宝”、“康熙通宝”,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“老铜钱”就是在东四四条83号院铸造出来的。这里的宝泉局东作厂是目前北京唯一现存的清代铸币厂。旧址修复前,83号大门被违建团团围住,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。从曾经的照片里可以看到,大门的旁边是个修车铺,黑乎乎的门道里盖满了居民堆放杂物的储物间。

宝泉局东作厂的修复不同于以往,也不同于普通门楼,它的修复不能是浮于表面的精装修形式,而是需要参考文献书籍。为了更好地还原历史,经过一年的调查,街道多次邀请古建专家马炳坚、清华大学建筑研究院总工程师朱旭、市区文保所的专家到现场查验,反复推敲,并召开研讨会,真正了解东作厂的历史。根据清末的文献记载,当年因为要靠马车来拉钱币,所以大门也修得特别宽,可以供马车进出。如今,大门两侧的违建已经被拆除,露出了宽敞的三间一启衙署式门楼。
在东四九条38号有一座金柱门,人们在现场勘查时,发现大门的槛框尺度较大,地面残存着一些方砖,都不似平常人家使用。最终,38号门楼采用传统工艺进行了修缮。拆卸时,门楼所有构件都被编号并拍照,修复时再按原位安装。承担这座楼门修复工作的,是曾参与过故宫修缮的石瓦匠杜永辉。修复之前,工匠们花了大量的时间,把后人砌在门楼墀头部的红机砖,一块一块进行剔除,最终露出原来的老砖。再选用青砖,按照丝缝的做法,在外侧一层层砌起来,每砌一层,就要用桃花浆浇灌三遍,然后再打磨。光是修复这一个门楼,三名工匠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。现在大门的余塞板、抱框,上槛、中槛、门槛、门簪、雀替均恢复了原状。尤其是门楼两侧戗檐砖雕,格外引人注目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小康生活,在这幅“渔樵耕读”的砖雕上体现得淋漓尽致,也寄托着人们对太平盛世的美好向往。但是,最初这些精美的砖雕,却被灰泥糊的严严实实,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模样。是杜师傅用雕刻刀剔了近半个月的时间,才让它得以重见天日。并按照原样相反的图形又雕刻了一块,重新安装在门楼戗檐处。成为目前东四地区唯一一处有人、有物、有情节的戗檐砖雕,也成为胡同修复后亮丽的景点。
东四六条26号,是一座民国时期建造的随墙门,坐南朝北,由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教授朱旭亲自带领工匠进行了修缮。修缮过程中,由朱旭做示范先用钻子小心翼翼地剔除贴在墀头的饰面砖,铲除覆盖在砖面上的水泥砂浆,露出原始的老青砖。然后对墙身进行检测,凡酥碱严重、不能继续使用的砖,剔挖后用停泥砖替补,再用白灰砂浆勾缝。稍有破损但还能使用的砖,尽可能原样保留。最后刷上硅树脂,防止砖面继续风化。修缮后的随墙门,仍保留了民国时期的建筑风貌,与胡同里的广亮门、金柱门、西洋门等形成了不同时代的风格,彰显出胡同的悠久历史。

在整个街巷胡同的修缮中,我们除了认真听取专家和规划师们的建议外,还充分征求民意,听取民声。比如四条84号院,因为门楼里有违建,十多年来西侧门扇就没打开过。这次门楼内的倒挂楣子、花牙子都在拆除违建后重现了出来。看到原来的门礅特别简单,本打算请教专家是不是要换成大气的箱型石或抱鼓石,但是听一位邻居大姐说,她小时候这个门礅就是这样。大姐60多岁了,这说明这门墩至少存在了50多年,所以最后决定不换了,就保留老样子,留住大姐的记忆和乡愁。
盛夏的一天,我陪领导查看胡同整治情况。几位居民老远就冲我喊:“看看,你们修的这是什么东西。”一位60多岁的瘦大姐,一位胖大姐和一位大哥,围着门口的台阶,边比划边说。原来他们都是这个院的老住户,新修的院门台阶让他们非常不满。
台阶又称踏跺,是为了缓冲或衔接门楼和地面的落差,方便人们行走。
我看着修复一新的垂带踏跺问:“这台阶怎么了?”
瘦大姐说:“下雨滑。”
于是我拿了瓶水倒在台阶上,用脚搓了搓,对大姐说:“这儿不滑呀!”
经过反复对比、询问,才终于弄清楚是因为这台阶原是如意踏跺,出门向前和左右三面都可以走,设计师从美观考虑,换成了新的垂带踏跺,出门只能往前走,两边堵死了。这样就感觉台阶窄了、行走憋屈,不如以前方便了。再加上新台阶比原来的老台阶高,走了一辈子的门口变样了,总有一种“踩空”的感觉,怎么走都不舒服。
当场,我把施工队负责人和设计师叫来:“以后遇到类似的老踏跺石,不要再轻易更换,以免给居民生活带来不便,同时,这些踏跺石至少也有六七十年、甚至更长时间的历史了,要将它们看作文物,加以保护修缮和合理利用。”
栏目说明
本栏目摘于东城区政协文史委员会、东城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共同编著的《胡同故事》,仅作学习分享。
“传承胡同文化、讲好胡同故事、永远地留住乡愁,这是无数人的心愿,更是一代又一代人的信仰和追求。”(单霁翔)




